季迟

如果曾有个江湖 摸鱼#1

天大雪,入眼皆是银尘。


道士捋了捋怀中白狐,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世尘,留下一路轻轻浅浅的鞋廓。远方群山拔地而起,山石陡峭间,立了一张石桌。有人静坐一旁,手心空空,一头白雪。


昏睡中的白狐蠕着鼻尖,朝着石桌边嗅。道士也嗅了嗅,只闻得寒风清冽。狐狸却是醒了,挣开道士,跃入雪海里向石桌奔去。狐狸一身月白的皮毛,融进雪里便没了踪影。只见桌边那人动了动,一身白雪簌簌,拥住了那只出雪的狐狸。


那人未梳发鬓,一头黑发沉沉落在身旁,身着素衣,唯有眉眼清晰。白狐嗅着那人颈间,极满足地蹭了蹭,便在那人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盹。道士仍是慢慢走着,走近了,见了那白狐亲密地依在那人怀里,脸上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“若是早知你也会有这副落魄扮相,当日便……”


道士叹息一声,没再说下去,只自行囊里取出一支竹筒,交予那人。


那人伸手要接,一截嶙峋瘦削的手腕自袖里探出,顺从地被道士反手拿了脉门。竹筒落地滚了滚,打盹的狐狸动了动,又睡了过去。


天寒地冻,那人的手心却温热,脸色也不见病态,只是瘦出了凌厉的骨相。道士沉着脸,却也缓缓放了手。一道寒风自山谷边奔来,卷起落地的竹筒,无声地置进那人怀中。那人下意识拢了拢怀里的狐狸,挡了余下的雪。


两人一立一坐,目光皆向北,望着群山连绵起伏。


“我得走了。”


道士听着身后的那人出声,没回头,只看着隐在风雪里的群峰。那人声音仍是十年前的样子,清泉一般,干净的像什么都没藏。


“明意,多谢。”那人说,念着道士的名,泉水声藏着那人咬着牙吞下的恳切。那人顿了顿,又说:“我早有安排,信我。”


道士不出声,只闭着眼,听狂风顺那人的意涌向身后,卷起漫天倒回天穹的雪雨。那只归主的狐狸被吵醒了,呜呜咽咽地叫了一声。道士伫立在原地,风吹不动他分毫。他仍闭着眼,再睁开时,身旁几里皆是裸露的山石,雪也停了。万物寂静,竟落了些含温的日光。


道士仍没有回头,只是托了托行囊,仍是一步一步,向着北边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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